【13H/24H】我死我生
-HE，放心食用
-两部分，前世，今生。今生部分基于现实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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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连串的行程之后，转眼就快到了传统中国年。
王嘉尔原是不信牛鬼蛇神诸如此类的事情，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对这种事也越发心存敬畏了些。
2018年是王嘉尔本命年，甚至还赶上了“水逆”，一切都严谨地按照自家妈妈的指示做好之后，时不时还要应对远在泰国的算命爱好者斑妈发来的嘱咐。
bam说，他妈的话听听就得了，算命的还不让他二十岁之前打耳洞，他严格按照韩国年龄执行了这一要求，虽然泰国年龄他还是十九岁。
但是王嘉尔总觉得，常怀敬畏之心总是好的。
眼见着这水逆的本命年总算要过去了，王嘉尔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他就感冒了。在这蔫巴的时候又和段宜恩吵了一架开始了冷战生活。
虽然是王嘉尔单方面的冷战。
这该死的水逆本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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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不是故意同段宜恩吵架的。
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会心情烦躁，比如女生在生理期的烦躁易怒，病人在医院心气不顺，还有王嘉尔在发烧时候常出现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王嘉尔一觉醒来发现头昏脑胀，嘴巴发苦，根据多年的经验，他断定自己是感冒了，而且不轻。
拿起来枕头边上的手机，下意识就拨了电话给段宜恩，一到这种时候就格外想听听他的声音，好声好气地哄着说几句嘉嘉乖，嘉嘉很棒。
结果段宜恩把电话挂断了。
虽然知道段宜恩很有可能是在行程中，但是王嘉尔依旧不可自控地恼火起来。
压着火再打一遍，响了七八声之后终于被接通，他一句“Marky我又生病了”还没说出口，对面段宜恩的工作人员就极其公式化地压低声音跟他讲，
“嘉哥不好意思，段哥还在拍摄中，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跟我说，一会我帮您转告一声。”
王嘉尔憋了一肚子从各个前辈那里学来的京骂国骂港骂东北骂湖南骂，然后委委屈屈梗着脖子凶了对面一句，
“你告诉他，我们俩冷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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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怎么想怎么委屈的王嘉尔连下床倒杯水喝都懒得动，拿着手机戳来戳去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又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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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是武将世家，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就以赫赫战功而立下无可撼动的地位。段家儿郎文可指点江山，武可平定疆土。
但祖训规定，为免落个外戚祸国的名声，段家女子绝对不可入宫。
段家这一代的小辈们尤为出众，嫡系一脉的次子段宜枫自幼师承第一大学士，十七岁参加科举，虽然没能进三鼎甲，但作为殿试中年纪最小的人，能名列前茅也实属不易。
最值得一提的，当属段家嫡系一脉最为得宠的长子段宜恩。
十三岁提着银枪随军上战场，十七岁首次亲自带兵上前线就打了胜仗，这之后也靠着自己一步步地加官进爵，二十三岁名正言顺地当上了从二品镇边大将军。
十年没回过京城的段宜恩，终于在西边战事暂时平定之时回了家。
凯旋而归的少年将军，连家都来不及回就要进宫接受皇帝的表彰，冗长的赏赐和嘉封圣旨读过之后，回府换身衣服就又要进宫参加接风洗尘的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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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他要换的衣服，尺码是在大军启程前就加急送回来的。
长期的军营生活让段宜恩的身材比京都同龄男孩子更为壮硕，而十年的边境生活让这个昔日被帝都女子冠以“段家玉郎”名头的清秀少年，成长为一个剑眉星目，提上银枪跃马而上的血性儿郎。
暗色的皮肤是边境将士独有的标志，而健壮劲瘦的身材，让段宜恩拥有和京都这些以文雅为上的男子有着截然不同的魅力。
刚刚回府就看到早早等候在府门口的段家老小，作为嫡出的长子长孙，早早地就去打仗已经让家里人挂念不已，何况这一走就是十年。
从段宜恩带着一身盔甲跳下马的一刻，段母就再也忍不住泪意，走上前抱着段宜恩含糊不清地像是在责怪些什么。
即使言词已经被汹涌的泪水模糊掉，可真实的血脉让他能够明白母亲想要说些什么。
十年离家，生死未卜。
每一天睁开眼睛都祈祷着不要有边境传来的讣告，那种感觉…她每一天都在感受，就这样过了十年。
“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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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凯旋，皇帝为大军办的庆功宴上，自然帝都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到场，主角之一的段宜恩在被皇帝褒奖过后就和家人坐在一起默默吃着面前的菜，偶尔和前来道喜的人应酬一二。
从小出身大家族的他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兵法虽是读了不少，文学也未敢惰怠，只是这名贵丝绸做成的衣服，还有推杯换盏间不得不说的客套话，倒是陌生了许多。
十年没接触这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觥筹交错间，段宜恩也是被灌的不轻。
真是喜欢不起来啊…这种身不由己的生活。
视线朦胧间，一抹亮白色的身形突然挡在自己面前，段宜恩看着那人端了一杯酒，却半天没有喝下去，反倒是和他交谈的人们喝了好几杯。
那人挂着得体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
“在下同段小将军是旧友，多年未见，在下也想同将军喝一杯，不知各位可否将这轮敬酒的机会让给我？”
“瞧我这记性，怎的忘了尚书大人近日喜得麟子，正好趁着今儿个这喜气儿给您道个喜，您说这杯酒，您是不是不能不同我喝啊？”
“诶呦这还真不巧，我这杯是来敬将军的，要是同您喝了未免有失礼节，尚书大人还请见谅，嘉尔这杯酒是没法同您喝了，可我这真心实意的祝福还望您能收下啊。”
段宜恩手撑着桌子，半眯着眼看着这人用一堆歪理灌别人酒，然后又把自己从酒局里撇出来。一来二去的，身边还想要跟他敬酒的人，就都被身前挡着的人给打发走了。
王嘉尔…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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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挂着公式化假笑送走最后一批人之后，就赶紧把手里的酒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段宜恩旁边，舀了一碗甜汤咕嘟咕嘟就灌下去了。
段宜恩在一边看的好笑，看他都喝完了，就把自己的碗盛满甜汤递过去，果然又被一口气喝完了。
连喝了两碗汤的人终于把自己从口干舌燥里解脱出来，一双大眼睛看向旁边盯着自己的人，
“怎么？十年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也对…毕竟我这些年变得这么帅，你自卑也是有情可原的，对吧，段小将军？”
“好久不见了，王小少爷。”
“喂，我现在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好嘛？小少爷小少爷的，搞得好像我是个纨绔子弟一样。”
“是啊，王小少爷大魁天下却只求了个太子少师一职的事迹，在下略有耳闻。”
“太子少师又怎么了，自由出入宫闱，辅佐的那是未来的君主，谁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还不和任何人有利益冲突。再说了，我可也是个正二品的官。”
眼前人一脸得意的样子让段宜恩有些忍俊不禁，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段宜恩随军在外十年，军中可用来消遣的事少的很，平日里战事将歇的时候，营中将士大多都不分等级围坐在一起，把从家书里得知的事同大家分享一下。
段宜恩收到的家书里，讲的大部分都是父亲的叮嘱和母亲的思念，所以听这些人说杂事也成了一个很好的消遣方式。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也是从一个兵嘴里听到的，那个人兴奋地跟大家说，京城最近有件闹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他也就跟着留意了些。
“嘿嘿，我家儿子这才学会写字，就替他娘给我写了这封信。这次科举殿试刚结束，这状元郎啊是深得皇上青睐，当众开口让他自己选官职。”
“真的假的？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
“皇上就不怕他狮子大开口，要了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回来？”
“这谁知道，天家的心思是你我能猜透的吗？反正我觉着这状元郎是猜透了的，不然怎么可能只讨了个太子少师的位子回来。”
段宜恩听到这才提起些兴致，问了状元郎的名讳，才知道儿时挚友现在是这样厉害的人物。
段宜恩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底下，别人揣测不懂上面的意思，他心里却明镜一样清楚的很。
王家不像段家那样世代镇守边关，地位崇高，但王嘉尔的爷爷当初官拜相位，就算到他爸爸叔叔这一辈之后，男丁都才能平庸，最高也就是个正二品的位置，但是当初王家老爷子门生众多，又善与人为乐，举荐贤才，半个朝廷的有识之士都尊称他一声恩师。
所以王家就算权力和地位不如其他家，可是这威信力和号召力也是上位者心里的一个忌惮。
王嘉尔既然能考上状元郎，那心思也一定是玲珑剔透的很。
皇上让他自行选择官位，就是对他的试探和警示。如果他真的贪恋权位选了个权势在握的位置，那他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是问题。
王嘉尔何等聪明，皇帝的意思他不可能猜不明白。只是十年寒窗，最终一举夺魁，本该是壮志雄心开始实现的起点，却最终比不过帝王的忌惮和试探。
“委屈你了，嘉嘉。”
前一秒还在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小状元郎，下一秒就瘪了嘴趴在石桌上耷拉着眼皮。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但是也不委屈呀！”王嘉尔又重新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亮地看向段宜恩，
“我王家本也无心走到权倾朝野那一步，我用功读书也不是为了考取功名。苦读多年确有负鼎之愿，但转念一想，我要是把太子教好了，那也算是拐着弯成就了多年夙愿，为天下人谋福祉，不亏不亏。”
“你打小就喜欢拳脚功夫，如今平定边疆凯旋而归，也算是实现你的抱负了。而我现在乐得清闲又可以保家族无虞，况且宫中藏书甚多，与诗书为伴也是我儿时志向，我也算是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所以段小将军不必为我惋惜，子非鱼，焉知鱼…乐不乐？”
段宜恩想他心境豁达，既然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起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给王嘉尔也满上，
“敬你我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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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宜恩以为王嘉尔不喝酒是因为不想和那群人应酬，文人多有傲骨，他又是新科状元，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这些事，他瞧不上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想多了，因为王少爷百般推辞，不喝酒的理由就只是他…不胜酒力。
看着眼前趴在桌子上嘟嘟囔囔还抓着酒壶不撒手的王嘉尔，段宜恩有些感谢他酒品还算好。
起码没砸了自己的庆功宴？
“我跟你说！我都是骗你的嘿嘿嘿…我也想当官，哪怕是…哪怕是那种，只能庇佑一方百姓的县丞也是好的…”
段宜恩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还潇洒恣意说天从人愿，知不知鱼乐不乐的，原来是不乐。
“但是我没有办法啊…我没有办法啊段宜恩。我不比你，平定疆土远离庙堂，家…家大业大…”
“还有啊，明明小时候你又瘦又小，我还能诓你喊几句嘉尔哥哥，结果你现在怎么又高又壮…”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读书，同你一道去边疆保家卫国了，哪怕马革裹尸，也好过在朝堂之中整日提心吊胆…”
段宜恩在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地轻轻嘬着酒，听这位新科状元酒后乱七八糟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自我吐露，时不时搭上几句话，
“家大业大？那你许是没有想过树大招风啊。”
“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我六岁之前愣是被你骗地叫了好几年哥哥，后来才知道我竟比你还早生一年。”
“…”
“段宜恩…怎么一转眼，咱俩就都长大了呢。长大真烦，真不好。”
段宜恩沉默了一会，看着王嘉尔趴在桌子上嘟着嘴显然是已经睡过去的样子，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句，
“是啊，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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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长大也挺好的。
段宜恩看着旁边皱眉苦想的王嘉尔，第一次觉得长大也是件好事。
小状元和少年将军相约便衣逛集市，结果遇到京都最负盛名的书画楼做排场不小的活动，说是楼主近日得友人相赠上好的寒冰玄铁，但楼主是出了名的文学大家，要这块铁没什么用，所以就以玄铁为彩头，搞了个竞诗会，谁能赠他一首最让他满意的诗，这铁就归谁所有。
王嘉尔本就在寻思着送段宜恩个礼物，但礼物本就得投段所好，他收藏的那些孤本真迹对于段宜恩来说实在是算不得好礼物。
正巧今天看见这么个竞诗会，小状元每次一看到这种以诗会友的活动就跃跃欲试，今天更是盘算着一定得给段宜恩露一手。
楼主定下的主题是“边关”。王嘉尔一想，这更好了，身边就正巧站着一个英雄少年郎，说到边关，一定又是一群人歌颂祖国，抵触战争的时候，自己倒不如从少年将军入手，用一个戍守边境十年的将士视角来表达些什么。
王嘉尔坐在桌子前托腮思考的时候，段宜恩就坐在他对面盯着他。
王嘉尔点墨提笔，几次又放下，反倒是段宜恩那里找人要了纸笔，开始在纸上落笔。
两位公子出门的时候正是日头当空，太阳正好的时候，等到王嘉尔眉头舒展，提笔挥洒一通之后，外头的天色快全黑了。
王嘉尔放下笔一抬头就看到段宜恩单手撑头在盯着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王嘉尔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王嘉尔你怎么这么怂！不不不，是他眼神太过锐利，谁看都怂，对。
唤来书画楼里跑腿的小厮取走了自己的诗之后，王嘉尔一头雾水地看着段宜恩把桌子上他的作品收了起来。
“你这诗，为何自己收起来了？”
“并非为老楼主所作，且也实在算不得上乘之作，你权当我弊髫自珍罢了。”
王嘉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能是他们习武之人的想法，他这种文人读不懂吧。
两个人喝了杯茶的光景，老楼主就派人来请王嘉尔上楼一会，段宜恩求了主人同意之后也一同上楼，理由是初次和自家小弟二人独自出门，不放心他单独行动。
王嘉尔闻言就知道他这是报复自己小时候哄骗人家叫了好几年哥哥的事，咬了咬牙，
“小气鬼。”
老楼主对王嘉尔的诗赞不绝口，直说要留着他这份手记裱起来挂在房间，王嘉尔被老先生捧的飘飘然，摸了摸头直言不敢当。
段宜恩只顾着看王嘉尔了，根本没注意他写了些什么，探头出去瞄了眼老楼主手里拿着的诗，上面写着四句诗：
玉面郎君戍险关，
烛照帐暖犀甲寒。
浴血十载朝暮昏，
迎风劲松镇河山。
①
段宜恩看了一眼王嘉尔，小孩儿二十出头，却和对面年近花甲的老先生相谈甚欢，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和小时候的样子完全对不上。
他突然有些好奇，好奇自己错过的，王嘉尔的十年里，他是怎样的好好地长成现在这个王嘉尔的。
他身上有文人的风雅自矜，也有足以应对官场险恶的城府谋略，见到自己之后又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少年。
这种感觉怪怪的，准确的说，是现在的王嘉尔怪怪的，怪…让段心动的。
-
小状元赢下那块玄铁之后，摆了摆手让随从抬到将军府，段宜恩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被小状元抓住了手，
“段兄不必客气，接风宴上小弟失态让段兄见笑了，这玄铁权当赔礼，另外，欢迎宜恩哥哥回京都。”
对外稳重自持的太子少师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笑眼弯弯地看着段宜恩，明明早就黑下来的天色下，他分明看到少年的眼睛里有熠熠的光芒。
段宜恩笑着点了点头，扯着王嘉尔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王嘉尔轻轻晃了晃他的手，
“你…你干什么嘛。”
“回家。送您回家，我的少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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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段宜恩是个武将。
边关战事将歇，武将回京述职，在京城的日子里段宜恩闲的很。
同样大家都知道，王嘉尔是太子少师。
太子没事的时候他去传授知识，太子万一有别的课程了王嘉尔就是假期。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闲的住的人，所以在竞诗会之后也经常相约出去探查民情，喝喝小酒（段宜恩喝），作作小诗（王嘉尔写）。
没多久，全京都也传遍了关于二人关系甚密的消息，甚至有些坊间画本里特地搜集了两个人相处中的趣事，批量印制出来，颇受民间姑娘家的欢迎。
【将军目光追随着四处张望的少师，眼中深情快要抑制不住，他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能…】
“段宜恩你快看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嗯，的确有伤风化。”
“就是，我什么时候还喂你喝茶了？”
“少师大人，您经常喂在下。”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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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这天刚从宫里出来就径直去了将军府，皇帝最近想办个家宴，说是家宴，其实除了皇家人之外，还会宴请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重臣，称他们一句“家人”，为的是表器重之意。
王嘉尔和段宜恩当然都会被宴请，但是家宴之上必定有献礼有赏礼，王嘉尔想着写首诗画幅画什么的，讨个好彩头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毕竟他如果展露点想要升职的意图出来，就会惹人家一顿猜疑。还不如潇洒自在，做个逍遥散人。
但是段宜恩能送什么呢，王嘉尔替段宜恩发起愁来。
“段宜恩，你说你能干什么？”
“那嘉嘉能干什么？”
“吟诗作对，绘画书法，教皇上儿子怎么做人怎么做皇帝。”
“我会干嘉嘉…想不到的事。”
“…”怎么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呢？
“我会舞剑，舞刀，舞枪，舞棍…”
“停！你要是会吞剑喷火耍猴的话就赶上咱俩前几天看的那杂耍队了。这些不行！堂堂大将军怎么能在宴席上把自己当猴耍。”
段宜恩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那就只能熟读兵法，带兵打仗了。要不我现在差人把挂在城墙上的敌寇首级取下来，赠予陛下？”
“那我就可以抱着你的首级回来了。”
“那我就真没什么可以展示给陛下了。不然我还是差人寻些奇珍异宝回来吧。”
哪里的奇珍异宝有皇宫里的多？王嘉尔还没来得及回话，书房外就传来了段宜恩副将的声音，说是皇上让他们进宫面圣。
段宜恩让王嘉尔自己随便看看，然后就赶紧随着其他人一起进宫了。
王嘉尔闲来无聊，在段宜恩的书房里这瞅瞅，那看看，书架上不出意外地全是兵法和阵型，走到桌前看到自己来之前段宜恩正在练字，宣纸上写着【之子于归，宜世宜嘉】。
“字写的是挺好看的，字如其人，段宜恩连这一手书法都透露着纠结。”
“顿挫有力，有些不羁桀骜，但是细节里又透着中规中矩，啧，这人真是个拧巴的人。”
“但是八个字写错了两个字真的是…唉，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
王嘉尔提笔在一旁重新写了八个字，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闲不住的王嘉尔站在桌前摹了会书架上翻出来的字帖，然后就又东翻翻西碰碰，结果发现了一个倒扣着挂在墙上的画卷。
“这人，都挂墙上了还倒扣过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把卷轴反过来的一刻王嘉尔就愣住了。
画上是一个少年正在托腮思考什么，身后打进来的阳光给他轮廓镀上了一圈光边，面容俊朗眉眼清秀。
重点是，这人是王嘉尔。
王嘉尔忽然想到竞诗会那天，段宜恩收起来的作品，他说不是为楼主而做，没想到居然是为王嘉尔画了幅画像。
旁边题了一段小字，“我独爱驻守边关为国厮杀，马革裹尸也死得其所，好过官场争斗。但如今甘为懦夫，无他，恐我死后，他痛心，或不痛心。”②
王嘉尔突然就想到了桌子上那八个字，
【之子于归，宜世宜嘉】
“一世…宜嘉？”
“段宜恩是…这样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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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段宜恩再回府，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一回府问及王嘉尔，仆人说是没见着从书房出来过，送的饭也堆在门口一口没动。
段宜恩推开书房门就看到王嘉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的窗户还是开着的，估计是昨晚上等段宜恩的时候推开窗往外面看，边等边趴在桌子上睡了。
“也不怕着凉。”
段宜恩轻手轻脚地去把窗户关上，转身就看到王嘉尔胳膊底下的纸张。
段宜恩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开始狂跳，有种被别人看透内心的心虚，还有不知道怎么面对王嘉尔的茫然。
如果他懂了，要怎么办？可是万一他不懂，自己也不能表现的太反常。
段宜恩脑子里飘过一万种他和王嘉尔面面相觑的尴尬场景，王嘉尔就在这个时候抬了抬眼皮，醒了过来。
“嗯…你回来了…宜恩哥哥…”
王嘉尔张张手臂，
“抱～”
段宜恩下意识的就走过去把撒娇的小大人抱住，这谁顶得住啊，刚睡醒的声音这么软，像个小孩儿一样。
还没等段宜恩享受够“嘉人”在怀的感觉，王嘉尔那边就清醒了。
王嘉尔下意识就把段宜恩推远，一脸尴尬地不知道对于刚刚自己做的事情要怎么解释。
“你…你回来啦！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去叫人给你做吃的吧！”
“嗯…嘉嘉，我有事要跟你说。”
“别说！”
“？？？”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看见了，但是你得让我缓缓。”
“不是，虽然也算是，但是我现在想跟你说的不是，”
“段宜恩，我都看见了。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不是喜欢弟弟的喜欢，是喜欢心上人的喜欢，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嗯。你都…知道了？”
“嗯，我也喜欢你。虽然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对你那么不一样，但是昨晚上我明白你喜欢我之后，我就都明白了。我觉得，我也挺喜欢你的，也是，那种对心上人的喜欢。”
“嘉嘉，我很开心，得到这样的答案我真的很开心，但是…”
“没有但是，你不许不认账啊，把我骗到手了又始乱终弃的话，我真的会翻脸的！”
“绝无可能！”
段宜恩看着小状元瘪着嘴瞪他，小表情委屈的不行，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
“我本想找个很好的机会跟你说的，比如很晴朗的日子里，我约你去湖上泛舟，然后把心里的情意一点点告诉你。但是没想到你这就发现了。”
“我很喜欢你，小时候喜欢，长大了惦记，重逢就再也放不下了。你什么都可以不信，但是唯独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情意。”
“但现在着实不是个互通心意的好时候，昨天陛下急召我入宫，是边境又传来急报，敌国犯我疆土，保家卫国刻不容缓。嘉嘉，我必须回到前线为国征战。”
王嘉尔抬起头看着段宜恩，眼睛眨巴了几下，眼泪就像珠子一样一个劲往下掉，
“我得跟你说好，我不是爱哭鬼，但是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也是你儿时志向，我定不拦你。但是…但是你得好好地回来，我等你回来。”
“好，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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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和段宜恩约好了，等他回来，王嘉尔就去将军府把段宜恩之前埋下的好酒拿出来给他接风洗尘，就放在将军府后花园的假山礁石底下。
王嘉尔等啊等，边疆捷报频传，大家都在说段将军英明神武，率领军队一路凯歌，所到之处敌军闻风丧胆，收复许多座城池。
他还听说，敌国派人求和，这仗很快就不用打了，段宜恩，就快要回来了。
这次求和的是对国家威胁最大的邻国，如果能达成盟约，那段宜恩可能以后都不用再率兵打仗了。
王嘉尔很高兴，每天都有了盼头，就等着段宜恩凯旋归来的那天，他一定要把段宜恩灌醉，逼着他言听计从，好好欺负他。
但是王嘉尔没想到的是，他等来了联盟达成的契约，等来了军队凯旋而归的盛况。但是段宜恩却是被段家军一路轮流抬回来的。
他们说，段宜恩归乡心切，遭人暗算，中了见血封喉的毒箭。
副将把一个盒子交给王嘉尔，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了王嘉尔，
“这个荷包是将军弥留之际塞到我手里的，他只说了很短的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嘉嘉，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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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坐在段宜恩的书房里，打开盒子，盒子里装的大多都是王嘉尔买给他的小玩意，还有那张王嘉尔的画像。
他之前还抱怨过段宜恩从不佩戴他给买的配饰，还问过段宜恩是不是不喜欢。段宜恩只是说他好好的保管起来了，王嘉尔以为他只是推辞，没想到他真的收好了每一件物什。
王嘉尔擦了擦眼泪，把副将特地给他的荷包拿了出来，记忆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王嘉尔打开荷包，里面装了一把钥匙，王嘉尔拿着钥匙有些茫然。这钥匙，开哪里的呢？
王嘉尔在书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钥匙可以开的那把锁，突然脑子里跳出来段宜恩说的那句话。
“段宜恩说，说他回来了。那，回来之后…酒，是那坛酒！”
王嘉尔一路跑到假山附近到处查看，果然看到一片有些松动的新土。把土扒开一看，里面装了一个小盒子。王嘉尔拿着钥匙把它打开，几年装着一封信。
嘉尔：
如果你看到这些话了，说明我已经以身殉国。
我本不怕死，我知道我便是死，也定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就是我的夙愿，也是我的命。我不怕死，但现在我怕了。
我以往出征前从未有这般心慌，边境与京都相距甚远，若是我有什么不测，怕是难见你最后一面，但我想说的话，一定得让你知道。
自皇帝即位，对我段家百般提防，我族人一再退让。我十三岁便随父亲上战场保家卫国，以表忠心。但君心难测，为人臣者，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打得退汹涌敌军，但我挡不住皇家忌惮。
若我走之后，皇上对我族人依旧紧追不舍，还请你从中多多斡旋，保我段家族人性命。我们可以辞官归隐，但我不希望他们丢了性命。
你我自幼相识，后来分别许久，再相见时你已成长为现在的翩翩公子，我心下欢喜却奈何嘴拙无处表达。
若还有来生，我定会找到你，把满心爱意，亲自说给你听。
段宜恩
王嘉尔拿着信的手早就抖得不成样子，所以段宜恩，有可能不是死于敌手，而是…
忽然感觉胸中一阵钝痛，痛的他快要喘不上来气，抓着胸口痛哭出声。
王嘉尔，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皇帝…皇帝…”
“段宜恩…我的段宜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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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两国停战议和七年，往来贸易繁荣，百姓生活富足，仿佛一切都在往盛世方向发展。
段家在王嘉尔的授意下，家主带着底下族人一步步往后退，终于不再成为皇家眼中钉，而段宜恩，保住这片江山的段宜恩，王嘉尔却鲜少在段家人之外的嘴里听到了。
太平盛世，谁还会缅怀那个早已殉国的人呢。
何况坊间自他死后便忽然传出许多抹黑他的谣言，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王嘉尔尝试着替他解释，但谁要听解释，一句你二人关系甚笃，莫要再出言维护，就把他的话扔到一边。
渐渐的，王嘉尔也就不解释了。
他找到了当年的真相。
五年前，王嘉尔作为太子的老师，该讲的课程都讲的差不多，便着人誊抄一份往年皇帝收上来的奏折，交于太子独自处理。
一天王嘉尔翻看太子批注完的奏折时，看到了一封密报。和段宜恩有关的密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达成盟交的要求之一，段宜恩死。
太子认为，皇帝的做法欠妥，因为段宜恩是大功臣，赐死他恐失民心。
皇帝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他想了个好办法，让段宜恩“以身殉国”，给他换来几十年的太平盛世。
但王嘉尔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一切照旧地又教了太子五年。
“太子殿下，臣有幸得做太子少师，已近十年，殿下如今，文韬武略，诗词歌赋，君王之道，都甚是精通，他日也必将成为一代明君。”
“老师过誉了，您当年状元出身，愿做少师也是委屈你了，日后还望多多提点。”
王嘉尔点了点头，“太子切记，做一明君太难，但您一定要是一个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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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抱着太子刚刚完成的画作求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练字，宣他进门之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大大的“忠”字。
“臣…”
“少师不必多礼，来，状元郎，快来看看这字，写的如何啊？”
“霸气洒脱，苍劲有力。皇上，太子前日做了副《锦绣江山》图，本是副闲作，但臣看着实在是觉得出挑的很，特献来给陛下看看。”
画卷一打开，皇帝就被图吸引过去了，一次次抚摸着图上的人物山水，对整幅画爱不释手。
“你说，这画是太子做的？”
“不是，是我画的。太子年纪尚轻，这副画怎么可能是他画的。”
王嘉尔的语气变冷，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你…”
“这副画，臣为了让您多碰几次也是费了不少心血。不出片刻，您就会体验到宜恩走之前的感觉了，因为我用的是同样的毒。”
“你！你竟敢！”
“弑君。是，我敢。我族人早就辞官卖地，去乡下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与世隔绝，过着安逸自由的日子了。我再无牵挂，有何不敢。”
王嘉尔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开始呕血的人，
“他对你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你又何苦步步紧逼用他去换和平！！！咳…！”
王嘉尔擦了擦嘴角的血，许多天里用毒作画，尽管已经十分小心，但毒已经侵蚀他的身体。看着地上那个气息微弱的人，王嘉尔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宜恩哥哥…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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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突然从梦里惊醒，抹了把脸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旁边手机疯狂振动引起他的注意。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
“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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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接了电话之后哪还顾得上什么冷战，对着段宜恩就直接把自己刚刚做的梦说了出来，
“Marky，你说会不会真的有转世这种事啊？梦实在是太真实了，我不知道…”
“嘉嘉，其实…我也做过一次类似的梦。但是很短的，我看到了你穿古代人的衣服，然后喝的很醉，趴在桌子上一直在哭，我就走过去抱了抱你，然后让他不要哭。他醉醺醺地但是好像看到我很惊讶的样子，抱着我就宜恩哥哥宜恩哥哥地哭。”
“你抱他！”
“不是，抱他不就是抱你嘛，我看着他哭，我好心疼，后来可能是我快醒了，就总感觉有人把我往外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句嘉尔等我，然后我就醒了。”
“那这么说…还真有可能就是发生过的故事？那我们的上辈子也太惨了吧，我到现在还觉得心好痛啊。”
“如果真的发生过的话，那还好我现在找到了你。”
“段宜恩，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以后不可以…以前不可以，都不可以。”
“以前都发生过了…再说，有的人不是和我冷战了吗？”
“别跟我提战字，我现在一听到战就害怕，总觉得你回不来了。和平年代可真好。”
“不生气了？”
“…笨！我什么时候真的生你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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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再见到段宜恩的时候，一口一个宜恩哥哥叫个不停，段宜恩想着，这哪顶得住啊，顶不住就只能顶别人了。
为大家原地表演一个老段顶大鹅好了。
【拉窗帘】但是你们不许看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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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梦境好比一只凶猛的野兽，在这无垠的时空里来去，吞噬了自己。
梦中的我被生活折磨，死去活来，蜷缩在角落，静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
醒来后，此时的我，没有灾痛来袭，没有梦境困扰，却仿佛已经死去，偏偏又一息尚存。
却发觉梦中的那场人生，不过是泡影，眼前有青山绿水，山花烂漫。③
那是你。
你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模样。
你是亘古北斗的一抹须臾
是须臾间照亮我的刹那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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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远歌_ 写的，感谢远歌子发来的场外援助，我爱她。
②：这段意思是，我很怕我死以后，他会痛心，因为我不舍得他痛心。我也怕他不痛心，因为那说明我对他而言不重要。
③：对《我死我生》歌词的几句翻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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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最长的一篇文了，快1w2，在截稿日的前一天晚上临时换了故事，呈现出了这样的样子给大家，我还没来得及精修，后续精修过后可能会替换一下，让故事更丰满。
很开心能让你看到现在。除夕快乐，新的一年也要幸福安康。
